马上注册 注册原因写:爱三多老银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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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,故事是真实的。
第二,讲故事的人不是我。
第三,青莲是虚名,那女子的名字早已湮没在记忆深处。
1996年的一天,当时我还在抚顺信息报工作。报社里有几个返聘回来的老记者,其中有一个姓屈,身材不高,眉眼凑在一起并不矍铄,大概有六十多岁,平时并不多话。那天是冬天挺冷的一天,还没到下班天已经黑的差不多了,同事们三三两两有的回家,有的在别的办公室小声打麻将,我们这间就剩下了我和屈老师。屋里还算暖和,幽暗的天色又很安静,可能让人愿意放松的聊聊过去。不记得怎样开始,屈老师就说起自己的经历。
屈家是经商的,有个叫天元兴的商铺,有不少人夸过这个名字取得大气。家里住着一套大四合院,那会儿叫屈家大院,屈老师小的时候就生活在大院里。大院里不光有屈家人还有商铺的伙计,有几间还租给了外来的人。有一年城里来了唱戏的,就住在了屈家大院。这年屈老师大概就十来岁。
屈老师说戏班里有个小女孩当时和他差不多大,叫青莲,梳着一条乌黑油亮的大辫子。有一天晚上,年少的屈老师自己来到院里看见青莲温习白天学过的戏,不知不觉就凑上前去。屈老师说这个女孩的性格真好,又活波又开朗。有了单独的接触,两个小孩子像偷的了什么秘密,再见面时就感觉不一样了。
戏班一住扎就是一年半载,年少的屈老师和青莲成了最亲密的伙伴。青莲虽然懂得唱戏文,可随着戏班常年颠簸并不识字。屈老师常常是从私塾回来就把新学的字和课文教给青莲,青莲也是认认真真让他手把手的教。有时,青莲也会给他试演刚学的新戏,台阶就是戏台,手帕就是水袖,上下翻飞,屈老师也就坐在小凳子上鼓掌叫好,台上台下相视一笑,心有灵犀。
屈老师在平静的讲述中叹了口气说,什么都换不回年少的时光啊。
再大一些,家里把屈老师送到了长春读书。青莲还住在屈家大院,一直给他写信,后来就没了消息。不久,长春被日本人占领,屈老师从长春沿着铁路走了半个月,走回了抚顺的家。家里变化也很大,不少伙计都离开了,戏班也离开了。邻居说青莲走的时候一直在哭,上了马车回头望着大院一直在哭。
家里迅速衰败下来,商铺关门了,大院的人越来越少,直至生计都出现困难,父母在焦虑中相继去世。
屈老师在整理父母遗物时发现了大衣柜上一捆信件,都是青莲寄来的。不知父母含着怎样矛盾的心情,既没有烧掉也没有拿出来。屈老师说,我看着一封封根本没有回复的信,信上的很多字都是我手把手教她写的,那心情啊,眼睛都模糊了。
昏暗的办公室里,屈老师说到这里红了眼睛。后来他是按来信的地址找了没有找到,还是家徒四壁没有心情去完满自己年少时的懵懂情怀,屈老师没有说。
世俗的时间尤其显得短暂。十多年后的一天,一个女孩子来到屈老师的单位找到他,问你是不是姓屈,叫屈星绕?屈老师说是啊。女孩遂递给了他两张戏票让他去看,其它什么都没说。屈老师不明所以又疑惑满怀的去了。
座位很靠前,台上满是红男绿女、才子佳人,因为扮相并不能分出谁是什么旧相识。屈老师仿佛心中有什么预感,戏散了他没走,来到后台。看着进进出出的人正茫然,有人捶了一下他的肩膀叫道,嗨,不认识我了!
是青莲。她已经是成熟美丽、姿态动人的少妇了。那个送票的女孩是青莲的师妹。
收拾好戏装,三个人回到戏班下榻的宾馆,面对面坐在了青莲的房间里。青莲仔细看着看着他就突然扑在床上嚎啕大哭。师妹可能与师姐朝夕相处感情深厚也跟着哭。我问屈老师,您呢?屈老师重重叹了口气,声音颤抖着说,我也跟着哭呗。
青莲的际遇不好。因为年轻貌美被剧团里的大麻子导演看上,趁给她单独拍戏的机会将她霸占,却又对她不好,总在外面沾花惹草。我问,青莲长的漂亮吗?屈老师眯着眼睛认真的说,很漂亮,是很少有的漂亮,这就是红颜薄命啊。
这次相遇,并没有带来什么改变。屈老师当时已经有妻子和孩子,也就是枉费一番慨叹。
又过了二十多年,屈老师五十多岁的时候,妻子过世了。屈老师可能心里还是装着青莲,放不下她。经过颇费周折的寻找,找到了剧团,找到了青莲的师妹。青莲的师妹没说什么,让屈老师跟她走。到了接近市郊的一个山坡上,师妹指着一个坟头说,她已经去了。
屈老师没再说下去。办公室里已经全黑了,屋里一片寂静,只有我的烟头一明一灭,发出烟叶烧焦的声音。
1997年我就离开了这个单位,兜兜转转从懵懂青涩变得成熟世故,也曾义无反顾的追寻自己的感情,也经常望着窗前的树叶感慨时光荏苒。又是这么些年过去了,不知屈老师还在不在,若还健在的话都快八十岁了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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